“你是梦见黑山的人吧?你不妨说一说,黑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们还能帮着我分析不成?”他用半边脸笑了一下,浮起一个古怪表情。
不等二人回应,他伸出手一拽,竟从空气中拽出了一根烟。他将烟叼在嘴里,又一拽,这次拽出了一个打火机。他说话时,那根烟贴在厚嘴唇上一动一动:“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了一个黑山形态的巨大怪物……接下来,我和你的梦境相连了,我发现自己正坐在镇政厅里,他们都管我叫奥夜镇长。”
出于同样的震惊,林三酒与那刺青男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目光。
“我拿他的话回应你好了,”奥夜点燃了烟,吸了一口。他品了品烟气,对林三酒吐出了一口白雾:“黑山形态的巨大怪物是我梦出来的不错,但是眼下这个情况,都是在与你的梦境相连后才发生的。也该由你来说说了,你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等等,你这烟……是怎么办到的?”刺青男人退后一步,神色戒备起来。“在梦里,我们的能力都时灵时不灵的……你怎么能够无中生有地变出烟来?而且你刚才轰击我的那一下也很顺畅。”
奥夜镇长拿下烟,看了它一眼,嘿嘿笑起来。
“怎么,我漏说了?”他抑制不住自己满面笑意,面颊高高耸起:“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那座黑山就是我,我就是那座黑山。似乎正是它,给我提供了无穷无尽的力量……我可不像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力起效,什么时候能力失灵。”
不约而同地,林三酒与那刺青男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尽管这一步其实无济于事。
“我不管你们怎么打算,”他一手拿烟,一手在身边挥了一圈。“白手套”三个字,在他手腕上晃成了一道黑影。“但我要提醒你们一句,最好不要让你的故事线与我、或者黑山作对。”
刺青男人望着他缓了缓,再开口时,语气平和多了:“剧本相连了,也不一定是要彼此作对的嘛。相辅相成的故事线,我以前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林三酒沉默着,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带墨字的手腕,声气凉凉地问道:“镇民们都是怎么了?我的梦刚开始时,他们还很正常。”
或许很正常吧——她说到这儿时忽然想起了差点砸上鼻子的门,高声指出她身份的高中少女,和那辆被盗的汽车。
“他们啊,”奥夜镇长耸耸肩膀,“他们活得多好呀。梦境刚刚连接的时候,他们每天要开车上班,要为了工作犯愁,想要什么东西却又买不起……现在可不一样了。”
走廊忽然带着几人转了一圈,将外界透过一个窗户映进了林三酒眼里。这是只有在梦里才能办到的事情。
早晨汇报看样子已经结束了,过于肥胖的人们三三两两走在大街上。没有一辆汽车的镇子,人们也不需要交通灯、不需要绕开马路了;他们像一群草原上的羊一样,慢悠悠地在镇子里散步,仿佛一座座会走路的小肉山。
……一边散步,一边咀嚼。
每一个人的腮帮子里都鼓鼓囊囊地塞满了食物。他们好像生怕出门散步会饿死似的,人人水桶似的腰间都捆了一大包各式吃食,走几步就往嘴里塞一口,吃得额头冒汗,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镇警们端着枪,排成一列列,堵死了周围街道的出入口。他们是唯一不在吃东西的人,只是盯着镇民们,似乎在防止他们突然逃窜。
“他们怎么总在吃?”林三酒忍不住问道。
“吃点东西怎么了?”奥夜镇长匆匆瞥了一眼,不以为意。“他们现在能享受到以前很少能吃上的昂贵食物,衣服全部由镇政厅免费提供,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连配偶都由我们来分配,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除了干点轻省活,黑山对他们最大的要求就是多吃一些,这不仅仅是是他们对我,对黑山,对这个镇子做出的贡献,他们自己也很满意这种悠闲幸福的日子。”
“谁能一天吃下这么多?”
“他们不是已经在散步消食了吗,一边活动一边吃,就能多吃下去一些。”
林三酒仿佛被人攥住了舌头,盯着外头一个个慢吞吞散步咀嚼的人。
“你和黑山……”她喃喃地问道,“到底做了什么?”
“你可别把功劳都算在我头上,”奥夜镇长带着一种好为人师的模样,摇了摇手中烟,教训似的笑道:“如果不是你梦见了这个狗屁镇子,黑山也不会扎根在这儿。没有基础土壤,你以为黑山这种怪物,在哪儿都能活下去吗?”
这句话回荡在二楼走廊中,直至它的余音消失,林三酒才找回了自己的嗓子。
“你……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这儿的人全心全意地对这种生活感到满足,花生镇能够在短短时间内,人口上涨到两千多人?”奥夜镇长嘿嘿笑道,“噢,说是全心全意吧,也不大对。你还不知道吧?你梦境里的这个镇子很古怪。所有住在这儿的人,胸膛中全是空的,他们是真的没有心。”
看了一眼林三酒的神色,他扔掉了烟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他们身上有什么没有什么,黑山吞几个人就全部一清二楚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花生镇镇民,胸膛中有心脏这个器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