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扶也不说话,就盯着纯耳,等着他的下文。
纯耳仔细打量了云扶的神情,这便浅浅一笑,“我们家这温庐,当年就不是卖给席尔瓦的。你瞧瞧不说这房子,单说这里头的陈设、家什,作价出来,就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云扶听出滋味来了,不由得翘起二郎腿,缓缓点燃一根雪茄。
极缓地吸,又慵懒地吐出来,形成一串的烟圈儿。
纯耳缓一口气,继续说,“温庐不是卖给席尔瓦的,我们是合作的。我们这屋子、家什,作价一半;他的经营,作价另一半。我们的协议是,每年的红利,我们两家对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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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扶笑了。纯贝勒,此来的动机果然没那么纯。
见面分一半,下手够狠。
“可我怎么听说,当年贝勒爷你府上举家迁移,是不要这宅子了呢?要不,怎么十多年一点动静都没有?”
纯耳轻声一笑,“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当年时局,沈公子想必也能理解。共和初期,各地都杀旗人,光西安一城就杀了两万……我们家儿这样的黄带子贝勒,若敢留在原地不动,别说家产保不住,举家的命也都没了。”
云扶轻垂眼帘。这事儿她也是听说过的,当年刚刚共和,大帅靳千秋通电全国,响应共和。故此不管是做做样子,还是为了从前清贵胄手里强夺江北军政实权,大帅靳千秋都是曾经参与过这些捕杀的。
故此大帅在世之日,贝勒爷一家不敢再踏足梅州。
“可是,我也不怕叫沈公子你知道,我们家就从来没想将这家业撇了不要的!甚至,我们家始终相信,就算那几年的处境艰难,可是我们家一定还会有回来的一天~~”
纯耳的目光这一刻有一种阴冷的黏稠,从云扶面上缓缓地滑过,却依旧留着那冷冷的印子。
“席尔瓦是商人,精明的商人。他们一家北上而来,其实也算是逃难。共和的浪潮,也波及到了他们家,他们北上而来,在梅州落脚,完全明白我们家当时的处境。”
“我们是同病相怜,故此自然会成为对彼此都最忠诚的生意伙伴。有他的信义在,这十几年,他每年都将我们家该得的那一半红利汇给我们。所以我们根本就不用回来收账。”
纯耳说到这里,目光一转,又盯着云扶的眼睛半晌。
“……可是今年,到了日子,我们却还没收到红利啊。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温庐换了新主,是席尔瓦的侄女儿来继承了。”
云扶像是一条人鱼,一直在不紧不慢地吐着烟圈儿,将她和纯耳之间本咫尺的距离,用烟雾给隔成缥缈的遥远。
“其实我觉着这事儿里头,仿佛有些蹊跷。按说凭我们的合作关系,他若是将温庐交给侄女儿来经营,于情于理他都该事前事后地告知我一声儿。可是他没有,凯瑟琳小姐和沈公子你入主温庐已经几个月了,他半个字都没有与我说起过。”
云扶的心也有一点跳得急促起来。
纯耳顿了顿,又道,“我们家跟席尔瓦这些年的私交,我们自然有他们家在葡萄牙的地址,只消写一封信过去问问,我心头的疑问便也能自然解了。”
纯耳眯着眼凝着这些烟圈儿,幽幽一笑,“其实至于这东家是怎么换的,我也可以不追究,总归只要能保证我们家每年该得的一半红利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