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进展得很顺利。
彭格列是很可靠的盟友, 欧洲前沿的阵线缓慢而有力地向前推进,密鲁菲奥雷的阵地越来越小。彭格列将白兰牢牢挡在了欧洲,沢田纲吉与白兰的最终决战近在眼前。
至于亚太这边
太宰百无聊赖的将腿架在桌面上, 厚厚的书放在腿上,他翻了几页, 做下记号。
“很快了。老鼠到阳光下便再也藏不住了。”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前来会汇报进展的下属恭敬行了一礼。
这么风轻云淡有逼格不愧是他们首领
“等等,把这些文件送下去。”
下属领命抱走桌上厚厚一摞文件时敬仰地看向首领, 这一页恰好看见书本上的题目,好像是法语。较少近距离接触首领的下属不由感慨,不愧是首领,一定在看很了不得的书吧。
大门被悄无声息地带上。
太宰伸了个拦腰, 看着书页上精致的甜品插图,决定将这个甜品作为玉川下午回来的礼物。
玉川早上出门,下午就该回来了。
横滨某国中。
今天她是来拜访国中时的老师, 这位老师在国中时帮助了她很多,近段时间老师大概要退休了, 特意邀请她这位曾经的得意门生参加庆祝会。
来的人很多。
玉川送上礼物后,老师一直拉着她的人要将她介绍给其他人。
这是一份好意, 玉川完全不好拒绝,一直小心扶着老师的手臂,跟在身侧。
忙了大半天, 老师眼神稍有复杂地拍了拍她的手臂,“麻生啊, 你从小就很体贴善良”
“嗯”
老师欲言又止,在这时被热情的人请过去合影。
玉川下意识觉得老师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未及多想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麻生砂糖。”
说实话,玉川很久没听见人叫这个名字了, 身后站着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女人。
一头大波浪、风情万种的女人对她笑了笑,“很久没有见过了,我是幸子。”
幸子。麻生幸子。当年收养她的麻生家的小女儿。
她其实和麻生家还有联系,她成年后有定期打给麻生家两位家长钱。但是两边已很少碰面。
“麻生阿姨和叔叔还好吗”玉川客气地问道。
幸子未答,抬手请她去一边聊天。斜靠栏杆,熟练的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一口后才笑了下客套道,“我抽烟,没关系吧”
玉川摇头。
她半眯眼打量她,感叹,“你还是老样子。”
当年在麻生家她就和幸子不太熟,后来更是再未见过。幸子留给她的印象还是最早前麻生爷爷提起自己小孙女自豪的笑容和那袋孙女最喜爱的砂糖。
“你看上去和在学校时没有一点变化。”幸子打量她半晌又道。
今天亦是上学日。校园里书声朗朗,玉川国中时一直忙着兼职学习,后来国中后跟太宰去混了港黑,校园留给她的印象已经很浅了。她也不太记得自己国中时是什么样子。大概是这样一个人,直到遇见太宰。
玉川觉得自己已经和从前有了区别。
幸子似乎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中,继续道,“我妈收到你寄的钱说你一直是个善良温柔的孩子。她说她有点后悔在爷爷走后那么冷漠待你。嘛。我妈就是这样市侩又虚伪。我们家就只有爷爷是个好人。”
“也不愧爷爷待你那么好,你和爷爷比我更像。在国中时你就是一个乐于助人,热衷环保的好人。虽然大家都没有接近你,但其实他们私底下都觉得你很厉害。后来你跳级走了,他们还曾打算一起为你举办一个欢送会,顺便也向你道歉。”
玉川愣了一下,这些她都不知道,“谢谢”
“道什么谢呢”幸子扯开嘴角,又吸了一口烟,“反正这些你都不知道对吗”
“我妈一直很厌恶爷爷,因为爷爷曾经混过黑,没有带给家人一点好处反而危机不断。所以连带忽然被领回家的你也充满排斥。虽然收养了你,但是权当没有你这个人。爷爷去世后,连基本的生活费也不再给你。你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幸子说话的口吻像是在说旁人,“而学校里的人呢,嫉妒你,厌恶你,没有本事霸凌你,就排挤你,冷暴力你。”
她单手夹着烟,嗤笑,“而我,巧不巧,就是学校里霸凌你的主使人哦。”
“这些你也都不知道吗”
玉川没有想到幸子会忽然对她说这些,这些往事都太远了,要说都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从来都不把这些“旁的事”放在心上。今天知道原来学校里那些事是有幸子在后面。她的心上也只是划过一句了然的“原来如此”。
幸子端倪她的表情,蓦地一笑。
“啊,你就是这样一个宽容又温柔的人。虽然像是所有人都不放在心上,但其实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就像戴了一张神社里涂白的面具。我那时特别想知道究竟什么时候你的面具会碎掉。”
玉川静静看她。
“你离开家后,看不见你我的心气好像也磨平许多。爷爷说他带回给我一个玩伴,可那时我也是真开心的。但后来你到我们家后,我嫉妒爷爷待你更好,又嫉妒你处处都比我以我为豪,后来我却成了爷爷不欣赏的样子。现在想来我那时也真可笑。”
幸子说着就笑起来,被一口烟呛住,她咳了几声。
多年前,横滨租界一场大爆炸,玉川恰好在附近,她庇护住了周遭的人,虽然隐藏了身份,但她那时还太小,行迹隐藏得不够周全。在她要被找到前,那个黑帮里的一个人提前找到她,说他会为她打扫行迹。因为他恰好就是被救下的人之一。
那个人就是麻生爷爷。
麻生爷爷虽然是个黑帮,但是是个很温厚的人,在那之后他一直尽力照顾她。
某一日发现她在学习后,提出一个建议,他可以收养她,送她去学校。
那天,他正提着买给孙女的砂糖,便给她取名砂糖。
麻生爷爷没过几年就病重了,是在黑帮时留下的伤,在他死前,他坦白,“砂糖,我知道我死前的愿望一定会尽力为我实现,因为你是个好姑娘,而且你觉得你该报答我。但是我不想再欺骗你了。”
瘦骨嶙峋的老人复杂而充满歉意的眼神,“我有一些仇人,家里并不安稳,我的孙女也还小,我不能让他们上门寻仇。我那时帮你是已自知时日不长,所以刻意施恩以图能挟恩求报。”
麻生爷爷说他给她瞒着麻生家给她留了一笔钱,不多,但够她读书。到死他却终究没有说出他的愿望。
但是,她猜到了一些。
麻生下葬后,她使用异能力抹去了他与麻生家的联系,让他的仇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麻生家。
麻生爷爷的愿望是家人。
她并不是一个较真的人,初衷单纯与否并不重要,她清楚地感受得到他实际上有尽他所能关爱她。
只是,比起她,他更关爱自己的血脉亲人。
这也是人之常情。
玉川没有多言。
“麻生爷爷接我回家那天他正好给你买了你最爱的砂糖。”
幸子一愣。
许久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嘴上鲜艳的红色也恢复原本唇色,“嘛,麻生砂糖,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很温柔。
“所以怪不得,你总会吸引一些像我一样的坏人。”
幸子朝她笑了笑,似乎释然许多。
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麻生砂糖,我今天是受人之命来杀你的。”她就这么轻飘飘把这话说出口。
“但我不想杀你。这样我们两平了。”
与语气完全不同的迅疾,一整面玻璃被她击碎。
破碎的玻璃渣反射光芒。人群被枪声惊吓,四散逃窜。
“我知道。”
幸子先是看着缓慢散落的玻璃渣惊了一惊,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你还不趁乱快跑”
陌生的异能力笼罩了整个学校,消息传不出去。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这世上总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异能力。
有人用异能力抓住了她和麻生砂糖之间的联系,精心设计了这一局。
混乱的人群。
麻生幸子面露惊骇,这和原先说好的不一样
“已经来不及了。”
玉川环视一圈,不知何时,全副武装的人将人群团团围住,今天是工作日,学校里都是学生。这些人都成了最好的人质。
蒙面人抱出一个装置,装置打开。
“玉川小姐。”屏幕里的俄罗斯人肤色苍白,身量纤细,五官柔美,彬彬有礼的打招呼。
幸子咬牙重新给枪上了子弹,拦在了玉川面前。
“真好笑的人性不是吗人能从洁白中拷打出罪恶,也能从罪恶中拷打出洁白。”费奥哈尔陀思妥耶夫斯基轻声感叹,“原先恨你,此时又爱你。”
他叹息,“原来爱你的人,此时也能恨你。”
人群里,曾经帮助她许多的老师别过头不去看玉川。
玉川垂眼看自己的手,她扶住自己老师的手,此时已经青黑一片。
中毒了。
幸子惊惶地看着她的手臂,她狠狠瞪了一眼那位和蔼的老师,“砂糖、砂糖”
玉川在老师被人强行拉走去合影前就发现了。
可这毒一沾即中。
她停留在此,只是拖延时间。
希望援军到来,她相信太宰。
魔人费奥哈尔原本不打算出面,今日的袭击他也只是给横滨某个黑帮提了一个小小的建议罢了。
玉川一旦沦陷。
港口afia那位首领便会手脚乱上一会儿。而他已经联结军警内部的人趁机动手。横滨这一家独大的局面可是有许多人看不惯的。
只有乱起来,他就有许多余地可以发挥。
真希望横滨所有异能者都能自相残杀呢。
计划很好。但是这位玉川小姐果然很厉害呢。
“玉川小姐比我预想的还要强呀,我原本以为你会即刻晕倒,然后就能把你带走呢,像睡美人一样。”
太宰治在黄昏时早已做好了蛋糕。
他小气的把其他人赶跑,不许他们多看一眼精致的蛋糕。
他乐滋滋地守着蛋糕,就像守着无价珠宝的龙。
黄昏时,他的心脏骤停一下。沉沉下坠的心脏似乎昭示了什么。
他立刻联系玉川。
无人应他。
费奥哈尔嘴角勾出一个笑容,“既然如此,我只能用下下策了。”
他的话音一落,玉川黑气缠绕的手臂浮现一个猩红的阵印。
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其他人身上皆浮现出相似的红芒。
费奥哈尔端坐,他语气温和地介绍道,“这也是一种毒哦,来自一个异能力。怎么解释它呢比如有一个天平,一端是你的命,另一端是在场其他人的命。”
“无药可解的毒。除了杀了对方。”
他顿了顿,“虽然看上去是以多对一,但是玉川小姐你是港口afia很厉害的异能力者嘛,一定能轻易杀掉这些人对不对,反正他今日刻意算计你。”话头又转,“当然其他人也不要害怕,毕竟我们玉川小姐早先就已中过一种毒了,现在抓住机会,还是有机会保命的不是吗”
费奥哈尔嗟叹,“多么公平这个世界就应该如此公平。”
惊惧惶遽的人群不由随着他魔魅般的嗓音将目光齐齐聚拢在玉川身上。
玉川被最早的毒所制,这种精神类的毒药,麻痹她的神经,让她暂时难以开口。
果然把她调查的很清楚了。抢先封口。
她抬眸看了眼对面的人群。
玉川不觉得这个天平公平。
一个天平,一端是她一人,一端是学校所有人。
这些人大部分是稚嫩的学生,部分是温和的长者,部分是社界精英他们的目光有的怯生生,有的蠢蠢欲动,有的包含愧疚
幸子身上也有红芒,她慌乱之后苦笑,“果然,坏家伙总是难有机会从良的。”她握住枪的手在发抖。
玉川把全部精力放在解除手上的毒上。
只要能开口,她就有办法突破面前的困境。
她艰难调动异能,水珠缓慢在空中浮现字符。
请等待一下。
屏幕里,费奥哈尔笑眯眯,“时间并不等人哦。”
他话音一落,人群便有窸窸窣窣之声。
谁能知道这毒什么时候发作呢。
玉川一动不动,她暂时没有精力作大动作。
或许是她的虚弱已然彰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