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阮宁脑海里嗡嗡作响。
他们刚才一番话还回荡在耳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进脑子里,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狠狠攥着手掌,掌心传来丝丝痛楚,提醒她这是事实。
宁景,谢九玄,宁景,谢九玄
她张了张嘴,唇色发白,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两个不论身份地位还是性格行为完完全全相反的人,竟然是一个人。
谢九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原来她上辈子兜兜转转,连这个人的真面目都没有摸到。
密密麻麻的的酸涩自心口蔓延至全身,早已麻木的胸口窒了窒,她用尽力气,缓缓吸气。
怪不得每次看着宁景的眼睛那股怪异的熟悉感总是让她心悸那双眼睛曾经让她辗转反侧,早已印在魂魄之上,见到就会唤起曾经的记忆,所以每次面对那股熟悉感,她都止不住地不安。
她害怕曾经弱小的自己。
谢九玄负手立在山涧清溪旁,遥遥若高山之独立漆黑的眼睛碾碎了日光,静静看着她。
看不出任何情绪。
阮宁上辈子见到最多便是谢九玄这副模样,她没想过,这辈子,会跟谢九玄牵扯上。
花无痕的话一遍遍响起,如同一团乱麻,太乱了,她试图找出头绪,将其理清,身体却僵硬得动不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将心口不适压下去,一字一句问“宁国公,是为了陛下”
“嗯。”
“我有些问题,说不说由你。”阮宁想起曾经的一些疑问,如今似乎都可以解释。
她没有等谢九玄的反应,似乎他如何回答都无关紧要。
“之前刺杀我的七星、破军等人,一开始你便知道他们身份对不对他们是从宁国公府出去的”阮宁想着他们几乎跟小乙一样的体质,一样的不怕毒,如出一辙的武功路数,只觉心中那股埋藏已久的谜团层层剥开,露出最真实的面目。
“是。”谢九玄没有犹豫,声音平稳。他好像知道阮宁在想什么。
阮宁冷静地提出下一个问题,“那么,小乙身上的毒你们也骗了我。”
谢九玄笑了笑,几乎有些赞赏地看着她“是。”
“你们的毒是一样的。”
“是。”
“阮姑娘”九幽目光锐利,几乎有些警告。别人不知道,这些对于宁国公来说,都是封存多年的腐烂记忆,如今接二连三翻出来,他自己想起都浑身不适,更不用说宁国公自己。
谢九玄摆了摆手,静静看着阮宁“阮姑娘还有问题”
阮宁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疲累,她活了几辈子,风里火里来来去去,心早就百炼成钢,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股酸涩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该生气吗好像是的。
该伤心么并没有。
她只是默默看了谢九玄一会儿“我知道了。我救陛下,宁国公助我习武,如今陛下已经无碍,我们恩怨两清。”
大概是上辈子没来得及说的话。上辈子若是等到谢九玄,她大概也会说一句,就这样吧。
说完,她摇摇头,几个纵身消失在山间。
没有什么不能理解,这就是谢九玄之所以成其为谢九玄的地方。
上辈子或许还有怨念,为什么这个人那么冷血;现在她大概明白了。
就像她多活两世,并不将情爱放在眼中;谢九玄在黑暗中潜行,注定冷漠。
阅历不同,自然无法有共鸣。
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他们的纠葛,就到此为止。
花无痕怂得不敢说话。
谢九玄身上传来的压迫让他呼吸困难,他顺着谢九玄视线看向阮宁离开的方向,什么都没有。
“两清挺好,挺好”他在谢九玄注视下缓缓闭上嘴巴。心里却骂骂咧咧看你那样儿,明显不想让人走对吧,那你倒是说句人话你嗯什么嗯,嗯有个屁用,哭死你,难过死你,该
当然,这些话他一句也不敢瞎逼逼出来。
他记得有一回,宁景阿姐嫁人的时候,他跑来茅屋,眼睛是红的。大概哭过。
那时候他还嘲笑这家伙像个姑娘,女孩子嫁人,那不是天经地义
如今才明白,谢芷兰入宫,将一辈子都搭进了前宁国公的野心。
谢九玄难过,大概替阿姐难过,也为自己的无力难过。
他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被谢九玄漆黑的眼睛看得倒抽一口冷气。
没哭。
也是,宁国公何许人也。如今就算哭,也是让别人哭。
想到这儿,他不知怎么,替阮宁捏了把汗。
那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个烦。
“那啥现在怎么办”他擦了把汗,忍不住问。
谢九玄将视线收回,任日光照在脸上,眸子里一片黑暗,深不可测。
“哎”
花无痕拍拍屁股,对着谢九玄消失的背影无语。
“要走打声招呼啊。”他骂骂咧咧跟了上去。
将军府是去不成了,阮宁怕是会将他打出来。那丫头如今可是能把他摁着揍呢。
唉。
阮宁回到药庐,小乙往她身后瞅了瞅“阮姐姐,宁景呢”
阮宁眉眼一晃,记起来自己看见那座山头打斗的动静,担心宁景不能动武,若是遇到仇家就麻烦了,所以循着动静赶去,没想到阴差阳错,撞见谢九玄和花无痕摊牌的一幕。
她抿唇“小乙,你的头发我已治好,你并非我将军府之人,如今便回宁国公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