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房中, 百里泓感知一番周遭动静, 示意棠越和棠三月周围没有人监听, 棠三月这才放心开口问道“哥,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棠越毫不犹豫道“假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至少有两点可以肯定绝对是假的。”
“哪两点”
棠越竖起一根手指“第一,肖伯清绝对没有中情蛊。”
百里泓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摸过肖林的骨, 你猜猜他今年多少岁”棠越第一次见到肖林时,顺手摸了摸他的骨龄。
棠三月娥眉微蹙,心中有了猜想, 百里泓傻乎乎问道“多少岁”
“八岁半。”
百里泓还是不明白“这能说明什么”
棠越接着解释“才娶八年的妻子,如何生出八岁半的孩子”
百里泓瞬间明白过来, “你是说他们两个通”
棠越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头, 嘘了一声。
棠三月问“第二点是什么”
“肖伯清绝对知道阿舍的身份来历。”
百里泓问“这又从何解释”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断指、叛教, 尤其是驱蛊之人不得超过十丈这是施术者致命的秘密, 非绝对亲近信任之人绝不可能知晓。若照肖伯清所说,阿舍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自爆马脚告诉他这些事情所以最大的可能, 肖伯清在骗我们, 他一直都知道阿舍的身份。”
“他为什么要骗我们”百里泓困惑地望着棠越,等待着她的解答。
棠越道“或许是因为知道说实话的话, 我们不会帮他吧。一切真相,我们得问另一个当事人才知道。”
另一个当事人棠三月抬眼望棠越,“你说的是”
棠越薄唇轻启, 吐出一个名字“阿舍。”
次日,棠越三人骑马向着阿舍的坟地赶去。
坟地位置是从服侍了肖老夫人大半辈子的老人瓶姑嘴中问出的,瓶姑起初还不想说,棠越支开了百里泓,一杯吐真剂下去,瓶姑便将什么都说了出来。
棠越让瓶姑画了地图,照着地图所指,朝着城外一处荒山前进,路经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姓王,男主人王大叔下地做活去了,留下女主人王大婶在篱笆围成的院子中喂着鸡。看到有人经过,王大婶很是和善地冲他们笑了笑。棠越三人停下,上前问问路,顺便讨碗水喝。
“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我们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我熟得跟我养的鸡仔似的”王大婶伸手指着东南方向道“沿着这条小路直走,遇水右转,走到尽头的三岔口左转,一直往前走,你们会看到一座灰扑扑的小山,你们要祭拜的远房亲戚就葬在那里。”女王大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棠越三人,心里暗自嘀咕着,看他们穿着打扮谈吐,也不像穷苦人,怎么把亲戚葬在那种地方
在王大婶挥手的那瞬间,棠越瞥见有一道银光闪过,目光落在王大婶的手腕上,她戴着一个蛇纹式样的银镯子,棠越赞美道“大嫂子,你手镯挺别致的,能借我看看吗”
王大婶看他们衣着富贵,又骑着骏马,不像会贪她镯子的人,于是爽快地脱下镯子递过去。
棠越拿着镯子打量着,手指细细摩挲着镯子上的花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嫂子,我还从没见过这种花纹的镯子呢在哪买的我也买一个送给我妹妹。”
王大婶黝黑的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又是嫌弃又是炫耀地说道“这是我家男人送我的,他没说哪买的,我也没问。其实吧,我觉得这镯子也就一般般,样式不好看,戴着也妨碍我干活,还不如换几只老母鸡,还能下蛋孵小鸡,可我男人就是花样多,偷偷买了镯子放在我床头,想给我一个惊喜,都老夫老妻了,还来这一套。我看他这么用心,也就顺他的意,勉为其难地戴戴。”
“大嫂子不喜欢这镯子正好我喜欢,我跟你买。我得镯子,你得银子,想买几只老母鸡就买几只老母鸡,一举两得。”说着,棠越作势从袖中掏钱袋。
王大婶连忙摆手道“这可不成虽然说吧,我不怎么喜欢戴镯子,但、但也是他的心意而且我一戴就是八九年,忽然没了也挺不习惯。”王大婶目光紧紧盯着棠越的手,像是怕棠越抢走她的镯子般。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响起,“你们是谁”
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夫正扛着锄头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他们是去荒山拜祭先人的,路过讨碗水喝。”王大婶扬声说道,又对棠越介绍,“这是我家男人,看到有人接近我就特别紧张。”言语中浓浓的恋爱酸臭味扑面而来。
听到王大婶的话,王大哥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快步上前一把抢过棠越手中的银镯子,挥着锄头赶人,“走走走我家不欢迎你们,你们快走”
“他们只是讨碗水喝,来者是客,你怎么这样啊”王大婶悄悄掐了一把丈夫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不过因为距离太近,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棠越三人也就顺从地还了茶碗,告辞离去。
走出了好几步路,棠越听到身后传来大叔大婶的对话声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随便拿镯子出来显摆”
“我怎么显摆了人家问还能不答吗再说了,你好不容易送我一件东西,还不许我戴戴”
“你把镯子给我。”
“干啥”
“我拿去卖了换钱。”
“不给你送我了就是我的”
“我给你买一个更好的”
“你哪来的钱买更好的好呀你竟敢藏私房钱”
“哎呀耳朵耳朵要掉了”
顺着王大婶指引的方向,棠越三人骑马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总算看到了王大婶所说的灰扑扑小山,爬上山,只见一座孤坟冷冷清清地矗立在山腰之上。
棠越打量着四周,坟地周围无水无木,无花无草,放眼望去,尽是一片高低错落的嶙峋山石,风吹过,卷起千重灰。
棠越评价道“风水真差。”
百里泓默默垂首不说话,自从察觉自家师弟不像表面那般仁善后,百里泓就一直萎靡不振。
墓碑没有刻名字,反倒让棠越确定了坟墓主人的身份,棠越挽起袖子“开工吧。”
棠越三人拿出工具,开挖掩土,坟土很是坚实,棠三月挖了没两下便累得气喘吁吁,百里泓见状让棠三月到一旁休息,顺带让棠越也去休息,挖坟的事情就让他一个人来就行。
百里泓自幼习武,武功高强,挖起土来速度也是极快,很快就将掩土掘开,露出底下一具漆黑的棺材,清理好棺材上的泥土,百里泓发现棺材板上有几个深深的洞,对棠越二人喊道“你们过来看,这是什么”
棠越数了数孔洞数目,道“这是镇魂钉,也叫子孙钉,一共有七颗,为下葬安棺盖之用,有镇魂破煞、增添福德之说。镇魂钉周遭的棺木有被工具劈凿过的痕迹,这镇魂钉是被人从外部起开的,痕迹有深有浅,杂乱无章,开棺的人是新手,而且用的不是专门的工具。”
寥寥几眼棠越就得出了一堆结论,棠三月敬佩地望着棠越,自己也提出了一个假设“会不会是肖老爷发现受害者都是曾经欺负过阿舍母子的人,心中起了怀疑,所以过来开棺验尸,确定阿舍的生死”
棠越拾起一把泥土看了看,否定了棠三月的猜测“泥土没有翻新的痕迹,不是近日开的棺。”
再打开棺材盖,果然,棺材中空空如也这也是他们早就猜到的事情。棠越要看的,也不是棺材中的东西,而是棺材盖上的。
翻过棺材盖一看,上面沟沟壑壑,全是指甲抓出来的深痕,有些还带着干涸成黑褐色的血迹,还有指甲片嵌在板上棠越能想象,被钉入棺材的人到底有多绝望、多么无助、多么怨恨,她曾试过无数次伸手去推去抓去挠,呼喊着向她心爱的人求饶,求他放她出去,求他救救她,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漫长的死寂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
“会是谁救了她”棠三月问道。肯定不可能是肖伯清,肖伯清若发现阿舍没死,绝对会迫不及待地补上一刀
“你们再仔细看看棺材盖面上的痕迹,应该是什么工具留下的”棠越问道。
百里泓蹲在地上看着起开镇魂钉留下的痕迹,自言自语道“刀口长约三寸,呈月牙形,什么武器是这种形状刀剑匕首都不像月牙形好像是锄头”
锄头
一个人影蓦地出现在棠三月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