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人眉头一皱,先是觉得此事有诈,刚要迈步向前,就感觉身上的力气竟然逐渐消失不见,然后就听到身后一阵噗噗倒地的声音,刚想要回头,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也跟着一起倒了下去,想要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了。
“怎么回事”他厉声大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喊出来之后变得软绵绵的,就跟已经提不起力气的身体一样。
“自然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月光之下,一个瘦削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飘出,用一种奇特的口音说。
那人有着一张跟声音同样奇特的面孔,一张惨白的脸上有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嘴角仿佛是被什么利器割开过,不管是说话还是平静,脸上都像是在笑。诡异的就跟今夜那笼罩在城池上空的雾气一样,既轻又薄,可是却牢牢的黏在身上,摆脱不去。
此时他飘近了中年男人,低头看着他,渗然一笑,“我最讨厌的就是强买强卖,你们不但强买强卖,还想要强抢又杀人灭口,未免也太过不厚道。”
米亚最近也探听到了不少现下江湖上的消息,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天公子的人,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神神鬼鬼
只是这并不妨碍她给这位天公子的属下制造出来点儿障碍。
买卖自由,人家不卖你非要买,买不到还想要下手杀人强抢,这种事情,即使她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也看不下去。
她盯着中年男人那张又惊又怒的脸,粲然一笑,“我爹总说我性子乖戾,迟早要闯出大祸,可是我却偏偏不信邪,人生在世,若是不能自由自在的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中年男人被她说的云山雾罩,只觉莫名其妙,这人怎么突然之间又这般模样
谁知他这边正在揣度对方心中所想的时候,米亚已经晃晃荡荡的飘到了岳先生的身边。
从中年男人的方向看过去,她那瘦瘦的身形简直就像是地上的影子一般的阴森可怖,只因她行走起来就像是没有脚一样,左摇右晃,像是随时都能跌到,可身形却偏偏又轻盈的很。
细细看去,才发现此人的一双腿竟然僵硬无比,走起路的时候似乎是迈不开步子一样,仿若是皮影戏中的皮影人,跟那灵巧的身形矛盾之间竟然形成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惊悚感
“岳先生。”米亚低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岳先生,嘴角缓缓咧开,像是噬人的野兽,惊得岳先生心里面生生的打了个突。
虽说此人号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谁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口是心非的强盗又不是没有,这夜半追杀他的天公子的属下不就是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可否解开岳某身上的毒”他看着那张阴惨惨的脸,强自镇定的说。
自己的命竟然只能寄托在别人给予的缥缈希望上面,岳先生只觉得人生又讽刺又悲哀,一时之间居然有了一种不如当初把这把琴卖给天公子手下的想法。若是当日他那样做了,今日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
“好啊”米亚笑着说,居然真的如他所求的从袖口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瓶子,蹲下去拔开了盖子放到了岳先生的鼻子下面。
一阵冲的人脑壳疼的花香让岳先生的头都晕眩了一下,随即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能动了
“这个给你,我走了。”米亚把那只小瓶子塞进了岳先生的手里,又露出了她那可怖的笑容,站起来后退一步,竟然真的慢慢的消失在了夜晚的浓雾之中。
只留下了捏着解药瓶子发呆的岳先生跟满地躺着的黑衣人愣愣的发呆。
这人好生奇怪,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难道真的是路见不平
岳先生站在那里好半天,皱着眉头,怎么也不能理解今夜发生的诡异之事,仿佛是做了一个奇特的梦一般。
可是梦中他不会死,现实中却会死
将那只解药的小瓶子重新塞紧收好,岳先生调整了一下身后的琴箱,弯腰捡起了一把天公子手下掉落的剑,慢慢的走近了几个人倒在地上的人。
“你想要做什么”之前还一脸威风的中年人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你别忘了你是在跟谁做对,若是天公子知道了你做了什么,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便是我不做什么,天公子就会放过我吗”岳先生看着中年男人那一脸色厉内荏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我本来好好的在山中隐居斫琴,可你们偏偏找上门来要强买我家的古物,这难道放过我了吗”
岳先生语气悲愤,只觉得一口血憋在胸口堵得慌,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哇”
一滩发乌的淤血吐出之后,他竟然感觉舒服了不少,连握着剑的手都有力气了。
当下不再跟中年男人废话,一剑捅入了他的心脏。然后便是那些跟在中年男人身后的手下,也是一剑一个。
等到他把剑从最后一个人胸口拔出来的时候,岳先生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尽快赶回家中,将母亲跟妹妹送到安全的地方保护起来
只是匆匆离开的他并没有发现一件事,躺在地上的一群人中有一个人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他刺入的却是左边。
“所以说杀人要直接割喉才算是保险啊”黑暗中的米亚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去帮助这位岳先生扫去手尾,只是静悄悄的离开了。
她只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过路人而已,没兴趣掺和进别人的恩怨当中。
至于那位岳先生以后会不会继续被追杀
米亚觉得这是必然的。
在截杀抢夺岳先生的传家之宝的过程中死去,傻子也知道是谁动的手,那中年男人的主子既然敢称自己是天公子这种狂妄的称号,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不可能就这样任人扫了自己的面子,之后定然会有所行动。
“江湖险恶啊”把腿上的两根高跷拆了下来,米亚跳进了客栈中自己的房间。
她在这座小城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过几日就会离开这里。
虽然并没有把那位白夫人放在心上,可这里距离那座不知道在何处的地宫太近了,若是她想要用本来面目生活,终究还是有所不便,离的远一点儿才是上策。
况且这里的环境也不好,江湖人太多就意味着麻烦也很多,对于一个年纪太小又没有多少防身能力的孩子来说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居住地点。那种聚集了大量的百姓,人流量丰沛的地方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找个僻静的房子住进去,按时缴纳各种费用,日子会好过的多。
只是她一个人做这种事情还是有点儿麻烦,说不得又要给自己按上一个假的身份才能成行。
这次她就不用伪装成为丑陋的侏儒了,换一张相貌平平的普通脸孔就好,也免得邻居们总是以为这家人是做什么不好的营生,怕的天天盯着
就是踩着高跷走路还是要多练一练,不然的话,扮成大人也有种诡异感。
这么想着的米亚却不知道那没有死去的天公子的手下被抬回到了天宗之后,一五一十的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报给了天公子。
“那人看起来瘦削的很,似是久病在身,可是面目却极为英俊,只是嘴角两侧像是被用什么利器割开过,看起来即便是面无表情也像是在笑着一样。”那被抬着进来的男人躺在担架上说一句话喘一口气,脸色极为痛苦,“他不知使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无声无息的给我们下了毒,我本以为他也是为了岳无极的天魔琴而来,谁知道他看都没有看那琴一眼,给岳无极解了毒之后就径自离开了,再没返回过。”
年轻人庆幸自己的心脏长在了右边,竟然逃过了这场死劫,却没有想到他说完了话之后就被抬下去拗断了脖子。
天公子吩咐下去的事情,自然是要好好完成的,既然任务没有完成,就说明这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而一个没有用的人是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
“笑面人”是夜,哥舒天站在自己的书房中,放下了狼毫笔,书案摆着的宣纸上面竟赫然画着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嘴角诡异的伤口似乎是在嘲笑着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