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佑邻眼神锐利异常, 神情也不似方才轻松随意,竟有些护食狐狸的做派,看得姜勤风心中一紧, 面上勉强说道“哪有,我饿了,继续吃饭啦。”
“嗯, 你去。”
江佑邻眼眸微眯, 细细打量了会弟弟的背影,唇边笑意渐渐冷却, 转身出了花厅, 进入庭院之中。
花厅内灯火摇曳,熏着上好的暖香,目光所及无不是温馨的橘色,而这月华朦胧的庭院里,夜凉如水,石阶沁寒,寒潭玉碎,所有一切呈现孤单冷意,好似位不通情理的美人, 任你再如何献媚,都冷冰冰的模样,倾尽所有,无法博他一笑。
棠梨树叶片片飘落,在空中轻巧地打个旋, 刚才还神采飞扬的红衣公子,神情没有丝毫温度,他伸出手掌,接住几片握在掌心,越是回忆弟弟的表情,力道越是不可控制地加大,竟捏得树叶汁液流尽,锋利锯齿划出几缕伤口。
他松开手,破碎叶片簌簌落到青石砖地上,混着鲜血和汁液,好似零碎的脏器碎片。
“少爷,这是给狗儿特意做的吃食,让奴婢喂,还是”丫鬟小心问道。
江佑邻弯弯嘴角“自然是我来。”
“汪汪汪”
姜小风从来是个贪吃的,闻到江佑邻手上那碗蜜汁小排的香味,立刻兴冲冲地奔跑而来。可它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圆滚滚的身姿就被人双手托起,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浅褐色眸子。
“你呀你呀。怎么沉了这么多”他话语责骂,语气中却是满意的。
说完,江佑邻便把姜小风放在排骨前,笑眯眯地蹲下,顺手把江小佑放到它的狗脑袋上,指尖一点,塞了一颗火灵丹进鸟喙。
“小风,小佑,你们要互相扶持,互相照顾。”
一边的柴十二缓缓走过来,眼含期待。
江佑邻瞧他蓝眼白毛,心中生出不喜,语气平平“你的吃食在那边呢。”
“喵”
柴十二回头一看,丫鬟把它的雪灵丹盛在瓷碗中,放了十万八千里的远,离出别院只差几步。
“喵喵喵”
江佑邻不再看那只疑惑至极的聚灵兽,嘴角含笑,伸手继续为小风小佑揉头顺毛。
“收回我说的话,小佑比小风厉害懂事,是兄长,自然得多照顾小风”
蹲在墙角吃饭的柴十二眼神幽幽的,伸出舌尖,不情不愿地舔舐灵丹。
姜勤风用完夜宵,打打哈欠,差不多到休息的时间,今天他们一直赶路,多少有些疲惫,打算互相道了晚安,便各自回房休息。
他和谢灵檀行至走廊,便见红衣少年逗弄雪犬小凤,显然短时间内就赢得了它们的喜爱。
“哥哥,早些休息吧。”
江佑邻抱着小白狗,赤红华服如莲火盛放,连清冷的上弦月都衬得妖娆,与从前青衫白袍的他相比,很是不同。他心绪万千,内心正经历惊涛骇浪般的冲击,却还是仰头冲着弟弟绽放出一个惊艳的笑容,肌肤白皙,仿佛正在洇出晕光。
“晚安。好梦。”
“谢哥,今日辛苦,早点睡。”
谢灵檀“我不急着,等会在院里练剑。”
姜勤风点点头,想谢哥不愧是谢哥,体力精力惊人,不过他确实困乏了,和非非再熟悉不过,扬扬手,算作道别。
“说起来这几日一直有人想闯进来,谢修士如此勤勉,不如彻夜守候,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捣鬼。”
江佑邻打量这个村里来的修士,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知江大少爷对自己的敌意,谢灵檀也无意多言,立即拔出长剑,静息闭眼,胸口起伏缓慢下来,开始例行的练习。
他的剑招早已在经年练中演化得行云流水,就算只用最普通的长剑也能挽出万朵剑花,一柄凡剑,也可所向披靡,所谓剑神之称,本就不在剑,而在神力拔千钧的挥动。
这剑法不来自于天师门,更不来自于上清境,纵使柴京彦在此处,也辨别不出这到底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只见得他身形敏捷灵动,几乎目不可视,空中独显残影,好似游龙走凤般,一张一弛,一收一放,皆是夹火带星,隐隐成天龙之象。
“铛”
这正是他从系统中抽出的郎玉剑法,刻在半颗破碎龙心之上,一招一式皆为杀龙而设。
也正是这套独一无二的剑法,使他在天师门头几年也能独占鳌头,与姜勤风不相上下。
郎玉剑法为斩杀魔龙而生,挑龙筋,砍龙角,斩龙神,拔龙鳞,无不是凶狠毒辣的手段,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谢灵檀修习多年,若是再得一把极好天武,便能越级挑战,以筑基之身在金丹修士手下走几个回合。
紫发修士玄靴踩在月影之上,木屑纷飞,光影错落,亮光打在他紧闭眼眸、薄色唇瓣上,竟有几分禁欲味道,更显得他鼻梁挺直,轮廓深刻,冷俊不凡。
剑光可比霜华,身姿高大的剑修,紫发冠束,手紧握剑柄,缓缓吐纳出一口浊气气息。
他自觉一套剑法走下来,心中已无牵无挂,平静无波,不再为那兄弟之间的古怪而困扰,不再为少年的一举一动扰乱心神、阻断修行。
他睁眼一看
此时月色清冷,那棠梨木树身上竟被雕刻出一少年模样,栩栩如生,眼含春意,仿佛下一刻便要启唇说话。
他说“谢哥,我、我”
心不自知,情已至最深处,便无药可医。
就算最狠厉的剑法也饱含情意,最嗜血的招数也柔软如雪,最笔直的剑锋在空中拐弯,婉转成心猿意马的身影,宁愿刺向自己,也不愿再近分毫。
一劈是他琼鼻秀挺,一砍是他眉眼柔和,仿佛他的一颦一笑早已经在心中描绘刻画了千万遍,以至于剑锋随意雕刻,变成了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