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恨嫁(2 / 2)

付崇之转头对着付夫人叮嘱道:阿婉,以后你带萱姐儿多出去各府走动走动吧总要让别家知道付家有女初长成。

付夫人看了女儿一眼,心里也有些唏嘘,应了一声:是,老爷。

坐在付夫人身旁的付盈萱当然也听到了,瞬间满脸通红,心中羞辱万分,抬起头来脱口喊道:父亲

父亲此举岂不是让其他人都以为她付盈萱恨嫁?!

事到如今,她还不认为她自己错了吗?!付崇之看着这个女儿,又厌了几分,冷冷道:现在如你所愿,这门婚事不成了难不成你这辈子都不想嫁了?!

付盈萱的脸又瞬间由红转白,双拳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她知道父亲是觉得错过了端木家,她再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吧!

是啊,她的名声已经被端木绯毁了,她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付盈萱的眸子明明暗暗,阴晴不定。

自从那天凝露会后,她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府邸的贵女闺秀下给她的帖子,那些曾经与她亲近的姑娘家也都避而不见,很显然,她们都是些趋炎附势的,惧于四公主涵星的威仪,不敢与自己往来了。

她本来想在母亲寿宴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让端木家颜面扫地,没想到皇上忽然急召几位近臣进宫,以致这寿宴如此冷清,而端木纭也根本没有出现。

这个时候,她不能再激怒父亲了,若是父亲禁了她的足,她就真的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付盈萱咬牙俯道:父亲莫要生气。女儿听父亲的就是了。

付盈萱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次是端木纭的运气好,不过,她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自己耐心地另找时机便是。

人在做,天在看。端木纭是逃不掉的!

付崇之看着女儿,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外面夜风习习,一下子就把那叹息声压了过去

夜更深了,静谧无声。

对于京城的很多府邸来说,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端木宪进宫后,一整夜都没有回府,其他重臣贵胄亦然。

南境告急,南怀伙同滇州总兵苏一方又拿下黔州两城,南怀大军正逼近归阳城。

朝堂上下一片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五月十日,经过朝堂上文武百官的几番争论,皇帝亲自下旨,派永定侯领十万援兵,奔赴黔州归阳城,并下旨每户征一男丁。

端木宪再度愁容满面,虽然派兵征兵是兵部的事,但是这粮草还有军饷,就要户部出了,再加上征兵,按例就要给每户一吊钱,还要给月银九钱的饷银

这场仗也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接下来的各种军需支出就像一座大山般压在端木宪的心头,毕竟海禁才开了一年,虽有进项,但还远远不够。

而他才刚刚爬上辅,绝不能在这件事上出任何岔子!

祖父可有想过,改革盐制?

这一天黄昏,端木绯如同往常般去了端木宪的外书房,见端木宪愁得白又横生了不少,就随口提了一句。

盐制?!端木宪怔了怔,挑眉看着端木绯,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端木绯慢悠悠地说道:祖父,我最近在,书上说,大盛实行的盐制是盐钞制。由户部行盐钞,令商人付现银,按银领盐钞,盐商再凭借盐钞运销食盐。

端木宪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那祖父觉得此法可妥当?端木绯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一脸求知欲地问道。

一说到大盛的盐制,端木宪就是满肚子的苦水,口若悬河地说道:盐制本无不妥,就看怎么实行罢了。这些年来,不少宗室勋贵官员见盐钞有利可图,纷纷向皇上奏讨盐钞,之后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取暴利

皇帝赏的不过是几道盐钞,可是影响的却是国库,每年国库至少因此少了大半的盐税,这两年,还愈演愈烈。

去年的盐税不过收进二十万两白银。端木宪苦笑了一声,揉了揉眉心道。

本来应该过一百万两白银的盐税,如今却只有不到五分之一。

端木绯眸子忽闪忽闪的,疑惑地又问:祖父,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改革盐税呢?

端木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涉及的利益太多了

端木宪如何不想改革盐制,然而改革就代表着会损害不少人的利益,纵观历史,变法者多是没好下场的!

端木绯弯了弯小嘴笑了,夕阳的光芒洒在她如玉的小脸上,映得那无暇的肌肤吹弹可破,像是一尊玉娃娃似的。

祖父,如果不改变盐制,只是作为战时的应急措施呢?端木绯歪着小脸,饶有兴致地说道。

四丫头,你的意思是端木宪凝眸问道。

端木绯伸出一根食指,笑眯眯地说道:比如说,为了筹集军粮,让盐商们将粮食运送到南境边关,以此换取盐钞呢?

端木宪若有所思,这一计未必不可行。且不说这军粮的成本,光是让盐商把军粮运至边关,对于大盛而言,就可以省出一笔人力以及运粮的耗费。

而且,对于此刻南境之危而言,更可以救急!

端木绯静静地饮着茶,没有打扰端木宪。

端木宪慢慢地捋着胡须,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好主意。

四丫头,你是怎么想到的?端木宪惊叹地看着坐在窗边的端木绯,眼里掩不住的赞叹。

我听祖父说起边关粮草,就想到了。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

端木宪闻言,面色复杂地看着端木绯。

若非这是自己的亲孙女,他几乎是要嫉妒了!

天纵奇才啊!

也许这就是上天要让端木家崛起,才会赐予他这么一个智而近妖的孙女。

这大概就是天意!

端木宪赏了端木绯一方端砚后,就把她打了,然后秉烛一夜,细细思量,写了一份奏折。

次日一早,端木宪便在早朝上向皇帝请旨,改革川州和黔州两州的盐制为盐引,令盐商运粮至川州和黔州换取盐引,并细数盐引制对此次大盛与南怀之战的种种利处。

去年,端木宪提出开放闽州一带的海禁,今年春税多了两成,看趋势,秋税只会更多。

而现在,端木宪又提出了改革盐制,令得满朝上下再次哗然,一方面惊其胆大,另一方面也赞其敢为,确是能吏。

但是,任何的改革就必然意味着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一旦新的盐制实行,那些盐商只需运粮送往边境换盐引就是,自然也不需要求着那些手持盐钞的官吏了,也代表着会有一批新的盐商应运而生。

原本的格局势必就会被打破!

立刻就有大臣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反对道:

皇上,臣以为不妥,改革盐制事关重大,祖宗制度不可轻改。

臣附议。民以食为天,粮乃国之本。如此怕是要给粮商哄抬粮价的可趁之机!

皇上,端木大人此举恐怕引来南北商户之争,引得北商南下,于国不利。

朝堂上,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道出种种弊端,咄咄逼人,至于那些没有利害关系的大臣则在一旁观望着。

端木宪以一敌十,慷慨激昂地据理力争,却是不慌不忙,显然早就胸有成竹。

当他说得口干舌燥时,干脆就道:皇上,若是于大人张大人彭大人等几位大人觉得臣之法不妥,想必是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为南怀一战筹银子筹军粮,臣愿洗耳恭听!

这个端木宪,简直就是无赖!那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差点没骂出来,却是一片默然,鸦雀无声。

早朝在一片火药味中结束了,皇帝终究没有立刻定下改革盐制的事,直接散了朝。

众臣各自出宫,而端木宪却被皇帝单独召到了御书房,两个时辰后才出来。

端木宪离开后,御书房里就只剩下了皇帝和岑隐,四周一片静谧,唯有庭院里的风声与鸟雀声间或着响起。

阿隐,你怎么看?皇帝看着窗外摇曳的枝叶问道。

立于一旁的岑隐勾唇一笑,阴柔温和的声音带着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皇上,臣以为辅倒是个用心办差的。

皇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叹息道:端木宪不仅用心,而且是个能办事的!

大盛与南怀开战,北燕又意向不明,因为去岁灾害不断,如今国库空虚,可是那些个御使们只会翻来覆去地请旨让他缩减用度,还是端木宪在尽心尽力地设法开源增收。

要是这朝堂上多些如端木宪这般的能吏,何至于国库空虚,何至于有南怀北燕之危!

都是皇上慧眼识英雄。岑隐含笑道。

皇帝听着龙心大悦,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觉得端木宪这个辅,自己没有任命错!

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只七彩雀鸟停在了窗外的一朵残花旁,以鸟喙轻轻啄着花瓣。

皇帝怔怔地盯着那朵残花,忽然话锋一转,问道:阿隐,那温无宸最近如何?

岑隐微微勾唇,作揖回道:温无宸近来与一帮文人雅士在京中各处赏牡丹,说是要寻出一株牡丹花王,为其题诗作画。听说不少花农闻风而至,把花都送至了公主府

皇帝原本紧抿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悠闲地靠在了后方的椅背上,唏嘘道:温无宸也算是天纵之才,只可惜,不知变通,不识时务

岑隐稍稍俯,没有说话,那浓密的眼睫下,眸光清冷如水。

皇帝幽幽叹了口气,又道:阿隐,你继续盯着温无宸和安平说着,皇帝又皱了皱眉,安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和封预之不合,一边又留着温无宸住在她的府邸里,也不顾顾皇家颜面,不想想外面都在传什么风言风语还有九华,昨天还跑过来求朕,非要嫁给那个残废的举子!

皇帝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声道:这一个两个,都不让朕省心!

岑隐微微一笑,随口又道:那皇上不如成全了县主就是。

皇帝转着玉扳指的手停了下来,面露沉吟之色。

岑隐接着道:皇上,之前传出母女争夫的流言,后来长庆长公主又去了皇觉寺祈福,百姓已是私议纷纷,如今由皇上作主给县主和那罗举人赐了婚,一方面可以打消了那些猜测,另一方面也能绝了长公主的‘心思’。

皇帝皱了皱眉,沉吟地摸了摸下巴。

知姐莫若弟,长庆的个性素来是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现在她对罗其昉还在兴头上,恐怕不会轻易放手,再这么下去,只会闹出更大的麻烦。

要绝了她的心,也只有让罗其昉成为她的女婿,想必她总不会真的与女儿去争女婿了吧?!

须臾,皇帝终于点了点头,算是允了九华和罗其昉的婚事。

说起九华,皇帝便又想到了封炎,眸色微深,缓缓道:九华都赐婚了,以封炎的年纪,也该成婚了

皇帝眯了眯眼,暗自琢磨着:到底该给封炎赐一门怎样的婚事呢

岑隐定定地看着皇帝,鸦青长睫半阖,在眼窝处映下一片暗影,微微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