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心虚(2 / 2)

风一吹,一股奶茶特有的咸香气味就随风飘来……

许景思的鼻尖微动,她在蒲国快十年了,还是不喜欢这种蒲国特有的奶茶。

许景思下意识地朝窗边正在悠然饮着奶茶的温无宸望去,眼神中露出几分恍然,往事飞快地在眼前闪过。

他曾经是大盛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曾经得先帝一句“公子无双,光风霁月”的夸奖,然而,谁又曾想到他会跌落云端,会落入不良于行的境地呢?!

然而,温无宸始终是温无宸,无论生了什么,他还是这般渊渟岳峙,随遇而安,仿佛什么都无法动摇他。

许景思的目光慢慢左移,又落在与温无宸仅仅隔了一个小方桌的封炎身上,眸光微闪。

阿炎能被教得这么好,这其中不仅有安平的功劳,而且也有温无宸的精心教导。

这一次,也多亏了温无宸出谋划策,才让局势一步步地走到这个地步,只差一步了……

“箭在弦上,已经容不得他们了。”温无宸慢悠悠地说道,温润的声音在那沙沙的微风中显得尤为清澈,又带着一抹锐气。

一切都会顺利的。

许景思在心里对自己说,妩媚的脸庞上笑意更深。

这时,一个二十出头、梳着圆髻的女子打帘进来了,身着蒲国的交领衣袍,相貌温婉,她是许景思从大盛带来的陪嫁丫鬟。

“王后,”女子对着许景思屈膝行礼,禀道,“长寿面好了,是不是……”

“秋棠,快送上来。”许景思急急道,笑容随着这几个字变得柔和而慈祥。

不一会儿,秋棠就带着另一个陪嫁丫鬟送上了三碗热腾腾的长寿面,盛在白瓷浮纹大碗中的长寿面上还放了肉臊、香菇和葱花,诱人的香味随着热气扑鼻而来。

许景思看着秋棠呈送到自己跟前的那碗长寿面,笑眯眯地说道:“阿炎,今天是你的生辰。”

今日是九月初九,是封炎的生辰。

许景思今日特意把封炎叫来,也是为了给他过生辰的。

十六年了,眨眼间,那个好像玉娃娃一样的阿炎都十六岁了,从一个荏弱的孩童变成了眼前这个英姿焕的少年。

而她还是第一次有机会陪他吃一碗长寿面。

白乎乎的热气从碗中升腾而起,氤氲了她的眼眸,她觉得眼眶微微一酸,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脸上习惯地浮现一抹风情万种的浅笑。

“阿炎,今天姨母和温大哥都沾沾你的喜气,吃碗长寿面,大家都长命百岁。”许景思笑眯眯地催促道。

封炎只得率先拿起筷箸,随意地夹起了一根面,正要往嘴里送,许景思急忙拦住了他,一本正经地叮咛道:“阿炎,要夹住一根长面从头吃到尾才行。”

长寿面又名一根面,整碗只有一根面条,按照习俗,要把一根长面从头吃到尾不可以弄断,才吉利。

封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以筷箸在碗里找起来面头来。

难得看到封炎这副没辙的样子,温无宸那温润儒雅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也低头,拿起了筷箸,慢慢地挑了长面的面头到嘴里,刚做的面很是柔韧劲道,顺溜滑爽,鲜美香浓……

屋子里静了下来,三人都静静地吃着面,仪态优雅得如尺子丈量出来般,静谧而温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封炎咽下了最后一口面,正要拿帕子拭拭嘴角,

许景思的声音再次在殿内响起:“阿炎,等过些日子,我就把蒲国送给你。”

这份迟来十六年的生辰礼物,阿炎可喜欢?

许景思说得漫不经心,而这话中的内容却是惊世骇俗。

可是,一旁的秋棠却是神色淡然,恍若未闻。

“姨母……我很喜欢。”封炎看着许景思的双眸正色道,笑得就像是一个得了糖果的大男孩一般。

许景思也笑了,笑得志得意满,似乎多年的郁结此刻一扫而空。

须臾,许景思止住了笑,对着秋棠吩咐道:“去把阿敛带来。”

秋棠屈膝领命,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带回一个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蓝色衣袍,小麦色的肌肤,还稚嫩的脸庞看着十分精致,比大盛人的五官要深刻些许,却又与蒲国人有着一种微妙的差别。

“王后。”少年阿敛恭敬地给许景思行了礼。

许景思吩咐道:“阿敛,你以后就跟着封公子。”

说着,她又望向了封炎,“阿炎,这是秋棠的儿子阿敛,是可靠的,你有事,尽管吩咐他。”顿了顿后,她又道,“等你回京时,也把阿敛一起带回去。”

封炎没有多问什么,起身应了下来。

等他和温无宸离开时,身边就多了这个叫阿敛的少年。

他们走后,殿内就静了下来,空气似乎一下子清冷了不少。

秋棠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郑重其事地对着许景思磕头道:“谢谢姑娘的恩典。”

这一刻,秋棠微微哽咽,眼眶也红了,忍不住改了称呼。

阿敛还不到八岁,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现在又能为封公子做什么?!主子在这个时候把阿敛给封公子,就是为了等日后封公子带阿敛回大盛时,阿敛不至于太过陌生。

儿子能回归故国……对于秋棠而言,也死而无憾了。

许景思长叹了口气,绝美妩媚的面庞上怅然所失,声音中透着一丝苦涩,“当日是我没能护住你们……”

当年,她从大盛和亲蒲国,带来蒲国的侍卫丫鬟,第一年就死一半,而其他的人之后也死得七七八八了,直到她在这后宫渐渐有了立足之地,才终于能够护住他们。

秋棠也是其中之一,当年,在一次庆功宴上,朗日玛大宴群臣,酒池肉林。

酒过三巡后,那些蒲国男子丑态毕露,秋棠先是被酒醉的朗日玛拉上榻……后来又被赐给了一个武将。

自己意图阻止,然而彼时自己人言轻微,朗日玛酒醉后,脾性比平日还要暴戾粗莽,觉得自己挑战了他作为王上的尊严,雷霆震怒,直接一脚踹在了自己的心口上,踹得自己吐血晕了过去。

等许景思醒来时,就看到两个陪嫁丫鬟围着她哭得泪眼朦胧。

在这遥远的蒲国,她们只有彼此。

想要活下去,她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秋棠那一夜以后就怀了身孕,却不知道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她哭过,犹豫过,最后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她们在蒲国孤立无远,没有一个蒲人是绝对可信的,她的孩子体内也流着大盛人的血,至少对许景思会忠心耿耿,也是可用之人。

这个孩子从出生就是奴隶。

因为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许景思说,这孩子是大盛人,让他跟了她姓许,取名许敛。

小小的阿敛许是她们在异国他乡唯一的一抹光亮了。

阿敛一点点地长大了,她也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她早知道像朗日玛这般酒色财气无一不好、身上又有不少旧伤留下的隐患,恐怕是命不长远,不过,他死得还是比她预期得要早了那么点……

她更没想到的是,封炎竟然因此前来出使蒲国。

看她的阿炎长得这般出色,让许景思一下子觉得她这些年所隐忍蛰伏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她的和亲是有价值的!

这个蒲国,她一定会替阿炎拿下的。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许景思那妖艳的眸子里掠过一抹锐芒,此刻的她,就仿佛一朵开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妖冶夺目而又致命。

可是,秋棠看着许景思的目光却是充满了憧憬,仿佛在看着自己的信仰一般。

在这里,许景思就是她们这些下人的信仰。

“秋棠……”

许景思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两个身穿霜色白袍的蒲国女奴来了。

许景思漫不经心地抚着衣袖,以蒲语下令道:“你们俩各自带上食盒分别去一趟大王子和二王子府,就说是我亲手做了些大盛的糕点,请二位王子尝尝。”

她红艳如火的嘴唇微翘,笑得妩媚动人,美得那么张扬夺目,令得两个女奴几乎无法直视,皆是恭声领命,匆匆而去。

在王后许景思的表率下,宰相、大元帅等蒲国重臣也开始去劝说二位王子,让他们各让一步。

但是,两位王子都拼到了这个地步,此时此刻,就算他们肯让,跟随他们的部族也不会肯的,谁都知道,一旦其中一个王子登基,等坐稳了这个王位以后,那就是清算旧账的时候了。

届时,另一个王子和他的追随者必是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又怎么肯退让!

这已经注定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