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法活了,食堂这是买了多少醋,怎么哪个菜都是酸的?”
贺时没忍住笑意,醋溜包菜,其实酸得还挺开胃的。
沈瑶完全没注意邻桌的人,她和贺时差不多同时吃完,贺时饭盒里那些肥肉基本没怎么动过,沈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明不吃的,还都挟进他饭盒里。
然后想的就是贺时家境恐怕真的很好,人人都沾不着油星的时候,他竟然还挑肥拣瘦,想到这里又打住,这事情上她最没立场了。
食堂外有一整排的水池子,都装的自来水笼头,贺时把两个饭盒和筷子都接了过去,让沈瑶找块干净的地方站着等他,他自己洗饭盒去了。
他这饭盒洗了足有三四分钟才回来,也没马上递给沈瑶,而是拿在手上陪她往回走。
他问沈瑶:“宿舍条件还好吗?你们几个人住一间?”
又问工作有没有安排下来,具体是做什么,沈瑶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了,走到宿舍楼下才想起:“这个点没有回村里的汽车了吧?”
贺时没忍住,笑了。
只当她一直不会想起他来,好在还是分了一点点心思给他的。
“我今晚不回去,就在附近找个招待所住下,你不问我来市里干什么吗?”
沈瑶愣了愣,问道:“你来市里是?”
贺时被她难得的呆愉悦到了,弯了眼笑道:“虽然我想说是专门来看你的,这样你或许感动一点,不过这趟来确实有正事。”
把找了农林科学院的专家到村里查看土质,想让村民种油茶树的事和沈瑶说了,笑道:“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得找邢伟他爸帮忙联系外省种油茶树的几个城市,问问油茶树树苗引进的事情,不过我有点私心,想早点见到你,所以提前过来了。”
说着正事,沈瑶原本听得认真,一句我有私心,想早点见到你猝不及防撞进心里,贺时今天比这更过的话都说得多了,沈瑶已经生不起再跟他计较的心思,只作没听到忽略过去。
仔细问了油茶树亩产多少,能榨多少油,在听了盛果期最长能达120年时,由衷感谢贺时为沈家村人做了件大好事。
贺时向来脸皮厚,在这之前,邢振声也好,还是村里的队长们也好,他听着他们的夸赞都没什么感觉,听听就过,直到这会儿沈瑶郑重的道谢,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家里吃过山茶油,正好看到村里人吃点油太难了,找人问了问而已。”
沈瑶笑了,最初她对贺时的印象是一个出身不错的纨绔子弟,他却一次次刷新了她对他的认识。
“下乡知青很多,能忧心村里人生计艰难,主动去想办法试图改善全村人生活的,做到这一点的很少,所以你这样我觉得很了不起。”
一句很了不起,夸得贺时心中火热,他握着饭盒的手不自主紧了紧,被夸得快找不着北了。
宿舍已经到了,沈瑶准备上楼,她伸手拿过自己那两个饭盒,看贺时一眼,语声轻软的说:“我很感谢你为村里人做的事,不过贺时,扎根农村你再考虑清楚一些,我之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如果入伍还来得及,你自己慎重考虑一下。”
这是她最后一次劝说,她冲贺时笑一笑:“我回宿舍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转身往宿舍楼走去。
“沈瑶。”贺时叫住了她,紧走了一步追上:“我收回从前说的那些傻话,知青不是每一个都靠不住的,回不回北京的事不用考虑,我就在沈家村,等到你愿意接受我那一天,往后,如果能一起回北京,那我们一起回,如果不能一起回,我就在江市陪着你,好不好?”
那一句好不好问得小心翼翼,呼吸都不敢重上哪怕一分,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注视着沈瑶的表情不敢错眼,像等待审判的囚徒,紧绷到自己无意识屏了呼吸也没发现。
两人离得很近,沈瑶微仰着脸,自贺时从北京回来后第一次心平气和的看他,看到他眼里的认真和执着,还有隐在黑色双瞳里呼之欲出的浓烈情感。
纯粹、热烈,带着隐隐的期盼和紧张。